我的克里特是否美丽

恐怖宠物店同人——花与刑警先生

无花果

“这个,不会是新品种的麻药吧?”

D没好气的翻了他一眼:“麻药有长这样的吗?”

“可是,海洛因什么的不就是从罂粟花里提炼的吗?这是罂粟的果实吧。”雷欧很自豪地挺胸,身为刑警,这点还是有自信的。

晶莹剔透的冰纹玻璃盘中,常盛的是些精致小巧的糕点,总是荔红奶黄的甜腻色泽,从没看到过这种果实。

青灰加褐,相当丑陋的颜色,偶尔几道红纹也不增意趣,倒点缀得原就貌不惊人的皮色更多了泥土的涩气。

D对雷欧的无知相当了解,也不再和他争,拿过一个,说:“刑警先生要不要尝尝?”

“它可是盛开的花哪。”

“咦?”雷欧抓了个在掌中,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哪儿有花。

“伯爵!!你又耍我!!!”

D叹口气,取过桌上的银刀剖开果实,裸露出缠得密密匝匝的红丝,如果和别的花一样开在阳光下,也是美人额上一点梅花妆,娇艳无伦。

“很漂亮,”雷欧罕见地评论一句,“这就是它开的花吗?”

“这叫无花果。”伯爵递给雷欧,指着那缕缕绯红,“它的花瓣可以吃哦。”

雷欧轻轻咬了一口,奇妙的滋味滑过舌尖,他瞬间就品出这熟悉的香气,自己隐匿的感情,也永远散发出同样不容于世的甘美。

雷欧立刻明白了它的痛苦。

这花,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的思念,不能说,更不敢暴露在光下,从何时起独自悄悄在心底绽出昏暗禁忌的颜色,隐蔽地,执着吐露欲望的芬芳。

雷欧愣愣地看着D,看他拿了另一半,把繁杂纷乱的思绪,含在唇齿间。

他尝出了孕育花朵的罪的气息吗?

雷欧低头看看手中剩下的果实,无数花的残骸睁着细长红艳的眼向外窥探。

壮绝的妖艳,嘲笑着他。


千重樱

这里,有株古老的樱花树,百年来花开花落,过眼的都是醉生梦死、烟云繁华。

几十年前有个女人,穿件水色作底,绣满樱花的和服,用腰带缢死在它的枝上,又被人们埋在它的根下。这样的事对它而言,其实不算什么。况且,那个时候,有许多人,为了同一个原因,选择不同的道路,走到共同的终点。

然而,它从此以后再不曾开花。吸收了她的尸体,也连她的怨恨一同继承下来。

她们的经历已不能用“遇人不淑”四字来概括,多的是被始乱终弃的玩物。折了翅,磨尽了青春的华美,才将自己钉在历史灰暗的背景上,成个浅浅淡淡的浮影,苍老而凄怆。

普契尼的《蝴蝶夫人》,并未能唱尽她们的悲凉。


伯爵与雷欧漫步在江堤上。

远方天空的瓷青色,籍了细密的一帘烟雨泼洒下来,浓淡不一地染在雷欧的白色T恤上。

D将手中紫竹骨的纸伞向雷欧移了移,替他遮去雨丝。

雷欧却没察觉伯爵的好意,顾自唠叨着:“根本没有樱花嘛。”

“还没到开花的时候呢,笨蛋,拜托你有点常识好不好,而且,我不过来日本两天,你为什么又要跟来?!”

雷欧刚想反击,突然觉得手心一凉,低头看时,一痕心形的绯色渗在他手上,正一点点融进掌纹里去,消融殆尽的刹那,顿时就燃起一股灼伤感,像一张嘴,吸吮咬噬着那儿的肌肤。

雨色已不再是烂漫的青,顷刻间飘摇不定的,全是深深浅浅的嫣红。

落樱如雨。

雷欧一把抓紧D的衣袖,一手指着前方,愣愣地喊:“那儿不是在开花?”

D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不远处有株看来相当古老的樱花树,华叶如盖,却连半个花苞也没有。

狐疑地看了雷欧一眼:“刑警大人,你是不是幻视?根本没有花啊。”

“咦?!”

雷欧呆呆地望着那儿,不论他怎么看,始终是一树樱花,正开得凄艳。


子时三刻,一个黑暗化生的时间。

伯爵就醒在子时三刻,是惊醒的。不知为了什么,只觉得一线寒意沿着背脊直窜下去。

心里有不知名的急,无法言喻的焦躁。

D推开房门,走廊上黑洞洞的,只有从雷欧的房那边透来月光,因为那扇房门大开着。

“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!!”伯爵一脚跨进去,愤愤地想。

床上被褥一片凌乱,还带点温,显然雷欧刚出去不久。

月色隔了窗棱照过来,照到微凹的枕上,青白光晕里横着一片樱花瓣。

旅馆的附近并没有樱花树,离花季也还有段日子,怎么就这一色勾魂的红,凝了血的生腥味,孤零零地凭空出现在这儿。

而且,雷欧却不见了。

D想起雷欧下午说的话。

他指着那株樱花说:“那儿不是在开花?”


等伯爵赶到那里,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雷欧正站在树下。

长长的黑发缠绕在树上,从枝的末梢直到树根,黑的怨恨黏滞地淌下来,化开一轮轮波纹,圈定他的双足。

发丝下掩着月的白,那是目睹死亡的月亮毫无表情的白,是死去的人失去血色的唇,灰的白,青的白,惨淡的颜色,腐烂头骨的白。

那骷髅在微笑,头上锈蚀的发簪妩媚地摇。

瑟瑟地伸出手,细长的指骨插进雷欧的金发里,覆在腕上的宽袍大袖直垂下来,水色做底的和服上绣满了樱花,狂乱地开着,无休无止地飞了满天。

一袭死后的华美,张扬在天上人间。

伯爵想喊雷欧,却发不出声音,铺天盖地的花掐断了他的声音。

她向雷欧探过身去,像要把他揽在怀里,从深黑的眼窝里斜探出的花枝上,凄厉的艳红,纠缠着憎恨的狂喜正在绽放。

花开了,开到最盛,又一点点飘零凋谢,于是,眼中就流下血泪来。

还差一点,雷欧就完完全全被裹进去了。

伯爵却不甘心,只隔了千重花的帘幕,他就能碰到雷欧的手。但他伸手要去抓紧他时,却像探进了一场永恒的迷梦,摸不到尽头。

D再没有办法了,看着近在咫尺即将远去的身影,他用最大的声音吼道:“混帐,你想一个人跑去哪里?”

声音微弱喑哑,连他自己也听不清,雷欧却听到了,茫然的眼瞬间清醒过来。

像是结界被打破般,疯狂的美在这刹那被现实撕得支离破碎,最后一滴鲜红的泪落下来,樱花树颤了一颤,地上的红印就隐没了。


“咦咦咦咦咦咦咦咦”雷欧惨叫,“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。”

“我倒想问你呢,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。”伯爵咬牙切齿地靠过去,揪住他的衣领。

心里却忍不住欢喜,太好了,可以碰得到他。

“那个……”雷欧别过脸,“看樱花呀,你管我那么多。”

“哦……”伯爵拖长了声音,似笑非笑地说:“刑警先生,请问花在哪儿呢?”

雷欧抬头,身边的树上一片苍绿,花还没开。

“看来你不仅幻视,还会梦游,重症哦。”

伯爵丢下一句话,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。

他走得很放心,因为他知道那个笨蛋会追上来的。

果然,雷欧指手划脚了半天,终于悻悻地跟了过去。

“我来可是想为你采枝花的,为什么还要被你骂??”雷欧嘟囔着,还是跑到他身边。

雷欧不再记得刚才的事,也想不起伯爵说的那句话,只是觉得要两人一起,彼此能感觉着对方的存在,走到任何地方去。


身后的樱花树,连同树下埋的尸体,再度陷入沉睡。

死灵的猎物,绝不会是正被爱着的人。


牡丹亭

艳妆华服上有点点褐斑,浸了咖啡味,几年前被人失手泼上的,凑近便有古怪的馨香,离远了就还是那段折子,20世纪的一出游园惊梦,却夺去了梦潜入人心的自由,强制他按着人编的剧本上演。

纤手翻覆间,一段设定的姻缘就此盛放招摇,傅了粉,涂了朱,扮作繁华的无心凉薄,勾引着梦上他的舞台。

D伯爵不懂得爱人,却偏要尝尝这滋味。

指尖描着残破字迹慢慢移动,与他相聚的一颦一笑都早记载其中。这一出写的是快乐,便与他在圣诞夜演一出热闹;那一阙吟的是离别,便安排好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布景;连那滴微笑的泪,也是在字里行间有据可寻的。分半个自己浑浑噩噩若即若离,半个灵魂指点着剧本,冷眼旁观。

一步步按着眉眼的低回婉转在发展,然而不经意间却出了格,一杯咖啡泼在身上。

滚烫的香,浅涩的苦,忙乱无措地从背后拥过来,伴着灼热的语调,一板一眼的唱腔霎时乱了,勉为其难地还在拖长。

绘卷里精致到秋毫之微的安排,突然打上了褐色的印,青衣素袖、云鬓花颜,像隔了雾气,略略扭曲。

从什么时候起,反而被魇住了。

现在想来,这个梦是蓝色的,或许一开始就脱出了人的控制,那一番姹紫嫣红,泼天的情爱,独不该有这表错意、会错情的蓝。

伯爵轻叹口气,戏文本有机会走到岔路口,可一个犹豫间,行云流水地滑下去,再收拾不起。

刹那芳华,便做了胡琴的尾音,淡然缥缈的天空蓝想无声地继续,原以为是切也切不开的一缕颤抖,却生生被扼住,喑哑地割断这多余。

终幕了,楼台歌榭一片掌声,导戏的人却痴了。

本没有爱的,要装作有;本没有泪的,要装作有;失了控的戏本还缱绻地演,也要装作曲终人散,弦倒茶凉。

由不得他,D伯爵,是不能爱人类的。

镂花长椅上泻了一头青丝,似花非花的黑绽开来,纤白手指握不住那卷沉重,传说便掉下来了。


水月镜花

许多年后,当陪他走过漫漫人生的妻子,已然白了头的妻子,握住他的手,对他说她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他蓝眼眸里沉淀的一线黑、一缕金时,雷欧想起了什么。

他想起了向日葵,想起蝴蝶,想起自己和她,也想起自己和他,那都是些由两个灵魂拼成的躯壳,躲在底下的声与色都混浊不清,分不出谁是谁地溶在一起。


         “D,我回来了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菜凉了,快吃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咦,这么早?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咦,你居然烧肉?”

      “你不是不喜欢我去喝酒?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是不喜欢我吃甜食?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可没说过。”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“我可没说过。”


      伯爵接过雷欧的外套挂起来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雷欧握着叉子津津有味地吃烤肉 


入夜

月光下

雷欧凝视着他的眼睛,要看到瞳仁最深处去。

那里有一个雷欧,金发,蓝眼,没有烟味,衣着整齐,按用餐礼仪吃饭,对美女目不斜视。

那个自己也回看他,一个弧度,恰到好处的微笑,不放肆,温和。

雷欧觉得有点头晕,下意识伸手到外套袋里去掏烟,只沾了一手烟味抽出来。

劣质烟草刺鼻的强烈气味

他突然想起,三天前决定戒了的,因为他不喜欢。


D打理好宠物店,抱了一堆衣物向后院走去。

其实衣服都不怎么脏,除了那件外套。

粗糙的织理,摸上去沙沙作响,像是帆布。伯爵丝缎般柔滑的黑发散在上面,那个磨毛的右手口袋,强烈的烟味。

只有这能让心微微动容,雷欧留下的唯一气息。


铜镜

唐代的古物,依然还能将D的发丝纤毫不差地映在里面。

莲花紫的唇红早干裂了,唇色是剥去黄金外观的木乃伊身缠布条的暗白,底下黯黯蠢动着,渴望复活的干黑肌肤。

“哐!”镜子被砸在地上

碎的只是边框,铜片反跳起来,划过他的手腕。

鲜血顺着指尖淌下来,一滴、二滴、三滴、四滴、五滴,落到镜面上,开一朵冷红的花。


雷欧回来拾起镜子,重新把它立在桌上时,最后滴血还没干透,花下就渐渐生出了茎,长的、细的、若断若续、执着地,拼命扎根到镜的虚无里去。

两人的目光在镜中相撞,一瞬间,在彼此眼里看到了谁?


雷欧再也没来,他选择不去见人去楼空的场面。


人去楼空,一镜繁花盛开着寂寞。


“这面镜子是非卖品。”

几个女孩走在石板小路上,谈论着刚才那位年青俊秀的宠物店店主。黑夜似的发,深紫魅艳的唇,纤长白皙的手指,竟然蕴含着幽蓝色泽的金银妖瞳,冬日般澄澈的寒香。


一镜不败的繁花盛开地寂寞。


疗愁草

有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。

荷花的季节已过了,现在,淡淡的微甜香气漂浮在空中,将整座小城蒸成了一甑桂花酿。

青石板路,石板与石板的狭缝间还生出些渐黄的杂草。滚动的车轮轧过去,它们倒下,又立起来。居然还有手推的木制独轮车,雷欧觉得不可思议。

吱嗄吱嘎的古老音韵突然紊乱,掺进了细细的红色鞋跟踏在路上的声音。那清脆的高跟鞋音和这山温水软的梦境是如此不协调,就像平滑玻璃镜上细碎的裂纹。雷欧有点恍惚,两个世界传来的声音使他摇摆不定,不知究竟该靠近哪边的好。但终于,他还是醒了过来,意识到自己现在,正和丽贝卡在中国,在蜜月旅行中。

雷欧是在一年前认识丽贝卡的。她长得相当漂亮,乌黑的卷发,莹白的肤色,眉眼间的深刻宛如印度人,纯然是盛夏沙漠里卷来的一股热风。然而这风更热情无忌,常在拂过人心时撩起本应裹得严实的纱丽,抛下一道艳丽却纯净的眼风。所以,一星期前他们结婚时,警察局里所有人都对雷欧能娶到她深表惊讶,也对她居然嫁给雷欧这件事深表遗憾。


路两旁摆着奇奇怪怪的食物和小商品,丽贝卡兴奋地东张西望,一路吃过去,一路看过去,却在一个小小的茅草檐下停了脚步。

檐下坐着个老人,衣服虽有点破,可还是干干净净的。面前有个泥盆,盆里一株纤细的小草。

草长得不高,瑟缩可怜的样子,然而草叶是莹莹的暗紫,夜里妖魔的瞳色。

丽贝卡捧起盆看了又看,问:

“这是什么?”


一年前,雷欧心力交瘁。

为了要找蒸发了一般的伯爵,他不仅在美国拼命找,一旦有了休假,还到国外去找。他摒弃了很多以前被D嗤之以鼻的不良爱好,为了可以多存些钱,到更远、更偏僻、更古怪的国家去,继续找。

然而,他始终都是白费心机。


那一天,他从一个几乎都没人知道的国家回来,没回自己的公寓,却来到了中华街。

门上封条残破不堪,雷欧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开了门。

籍着门外漏进的几束光,可以把整间屋看得清清楚楚。青花瓷瓶还摆在架上,瓶里错落有致地插着几枝花,花瓣含蓄地微张着,吐露典型的东方风情,低垂的绣金帘幕后高挑的八角宫灯虽没点燃,但却擦得一尘不染,灯壁描着的花鸟山水,鲜活得和以前一模一样。

D就站在那里,用和离别时一样的眼神看着他。

不可思议的景象,雷欧反而松了口气。


还和过去一样,檀木桌上两个白瓷盖碗,碗盖半开着,袅袅茶烟氤氲而上。

雷欧喝了一口,一缕浓郁的香气在口中泛开,由甜至苦,瞬间变幻着五味,过好久,却淡了下来,只觉得舌根微微发麻。

再看杯底,里面漂着的,是深青偏紫的叶片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D没有回答他,却端起自己的茶杯。一边喝茶,一边慢慢地说出一切。

他有点语无伦次,不复往日的冷静,但他要说的事雷欧还是听懂了,尽管那时他的脑海里已一片朦胧,所有往事都在把身影淡去,不着痕迹地潜出他的心底。

“既然不能在一起,不如就忘记一切,忘记爱,就可以把爱带来的忧愁也忘记,才能寻找新的幸福。”

的确,D是这么说了。他想让雷欧能完完全全抛开自己。

雷欧向他伸手过去,想在还剩一丝一忽的记忆时将他留住,然而,翻涌而上沉醉般的感觉麻痹了他的意志。他的手垂下来,打翻了伯爵面前的杯子。

淡淡的紫洇了满桌。

因为,伯爵也想要忘记雷欧,想在不远的将来,忘记已经忘了自己的雷欧。

——因爱故生忧,因爱故生怖,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——

“你知道吗?”伯爵的声音最后一次在他耳边响起,“这种叶,叫疗愁草。”


“疗愁草。”

老人静静地说。

雷欧悚然一惊。

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,却无意识地感到这三个字背后的决绝,他颤抖了一下。

丽贝卡兴致盎然地听着,就像在听一个东方的传说故事。

受不了那阴郁的紫,雷欧悄悄走开。


街上人越来越多,喧嚣繁杂得很。

身边,一个又一个人匆匆走过,谁也没顾上抬头看彼此一眼。

即便有擦肩而过的缘分,也只是陌路人。


雷欧低了头慢慢地走,又一个人从他身边走过。

他的心,突然沉了一下。

一丝细微的寒香萦绕在那人身上,衰秋的凉意、发黄飘零的丝绸、枯萎的花,干涸的泪痕,清冷凄悲的种种,明明早该消散的,却都凝在那一点气息里让人怀念,好像拂过百年前的美人轴,指尖竟还染一晕胭脂的残红。

雷欧愣了愣,却没停下脚步。


从他身边走过的人,其实相当耀目。

一袭丝质长衫,衫角随着秋风扬起,袖口绣了古式的云纹,典型的中国装束。黑色的发丝下,却掩着一金一黑的异色双瞳。

他从雷欧身边走过,就像从每个人身边走过一样。尽管觉得这个西方人身上的烟草味是那么温馨而熟悉,他还是没有回头。


两人朝相反的方向走去,本来是越离越远的结局。


然而


“雷欧!”

雷欧猝然转过头来,就像一直在等着这声呼唤。


是丽贝卡在叫他。

她手里拿了串红通通的像串烧丸子似的东西跑过来。

“什么东西”雷欧皱了皱眉。

“糖葫芦,酸酸甜甜的,很好吃哦。”

“我可不要。”

“尝一个啦,”她硬把那红得太过的山楂果实推到他唇边。

雷欧皱紧了眉,还是咬了一口。

他讨厌甜食。

“很好吃吧。”她抱着他的手,腻在他身上笑盈盈地问。

满街人都嘻笑地望着他们,谁都知道这是一对新婚爱侣。

一片喧哗声中,那个衣袂飘拂的人终于回过头来望了他们一眼,然而,然而他的眼底涌动着一点温柔笑意,仿佛他也觉得,那两个人是多么幸福。


番红花 第二朵

“等我,LEO,你愿不愿意等我?”


十年

二十年

三十年

四十年

五十年


一个人化成石像,也就这点时间。


五十年后,D伯爵回到了美国。


“LEO,你还在等我吗?”


LEO早就结婚了,有了幸福的家庭,有了妻子,儿子,孙子,孙女,宽广的庭院,一条宠物狗,有了别人为他做下午茶点,不加糖的,很合他的口味吧。


时过境迁,也不过如此。

所谓誓言,也不过如此。


D悄悄地隐去,在LEO不知道的地方,感不到的时间,注视着他,把自己的颜色淡去。


又一个十年

二十年

三十年

四十年

五十年

六十年

七十年


D来到了美国,他还是那个D伯爵,在新的中华街上开了宠物店,记得他的人,早都不在了。

只有他还活在那里。

那么,究竟是谁在等谁……


再一个十年

二十年

三十年

四十年

五十年


伯爵静静地走在山坡上,似曾相识的地方,但隔了那么久,他的记忆已模糊不清,记不得上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。

满山遍野都是寂廖的白,无止境地延续着往时间更深处绽放,淡淡苦味在空中迷漫,虚空中不甘心探出的手指,苍白的,执着于什么。

D认得,那是番红花,本该鲜红明丽的花朵。


地方志上记载着:那块地在一百七十年前是中华街,一百一十年前被废弃,改做墓园。九十年前墓园被迁走,现在是一片荒原。

植物图鉴上,自一百一十年前起多了一种被称为突变种的番红花,那花色作纯白,就开在那一片荒地上,全世界中,只开在那片荒地上。

美国政府相当尊重人的遗愿,宣布陵园迁移时,只有一户人拒绝执行,他们拿出二十年前的一份遗嘱,墓中安息的人表示,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一定要葬在那块土地上。

现在那个墓早就找不到了。

刻着:雷欧·欧雷克特 字样的墓碑已经风化,融到番红花扎根的泥土中,催它们盛放。


我在等你,一直在这里。


桃之夭夭

有一次,春天,雷欧和D去踏青,D拎着装茶点的篮子,太阳不辣,雷欧还是往头上扣了顶帽子,金发很规矩地束在脑后,垂过肩。

天淡漠地高,云一昧向远方飘,他们去看桃花,美国不常见的一片红香绿玉,说热闹也好,说俗丽也罢,总是宜室宜家的色彩。

天淡漠地高,云一昧向远方飘,那矮矮的林子里没有人,两人拣了个地儿坐下,铺开白的桌布。

周围的颜色都是凝固的,风也不流动,云也不飘摇,这两人的天空外,天淡漠地高,云一昧向远方飘。

九谷的瓷,描了细细的金银边,核桃大的一个小盅,底上一枝菊,染得霜醉。

好个春光,点破。

风开始动了,撩过林子去,把一点一点新娘的妆飘落下来。

有一点红,却落在杯中,盖去那离人泪渍。

不过是个巧合,至此,却分明亦真亦幻地完了一场春梦。

云里有教堂祝福的钟声在响。

D拢起衣袖,斟茶,为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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